在確定這件事之前絕對不能向容決先行試探，若是他真的是崇華，他千方百計的留在自己的身邊一定是會先想辦法遮掩的。

以他瞞天過海的本事，定是尋不到伏羲水鏡。若是情急之下，他連出手毀了這塊神物的事都做得出。

蘇陌顏暗自打著主意，琉璃船確是一直游蕩在水澤中央。下面墨黑色的水根本看不清楚最下方的狀況，可是這次，根本就沒有跳上來骨手和骨魚。

這片華澤始終給她一種極其不安定的感覺，上一次在此受傷之前也是這樣。她的預感向來是極準的，難不成又要發生什麽性命攸關的大事？

按理說，故鄉總是會給人一種難以割舍的親近之情。為什麽獨她一人，感受到的卻是忌憚？

“容決，我上次來的時候，這裏的水是清的，清的能看到水下的鵝卵石和游魚。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圓，當時還穿過了一條蓮花帶，那處的蓮花特別好看，好像是綿延著要長到天上去似的。其實當時仙山上還有一名仙靈，就叫廣廈，誰都碰不到他，只有我能。你說，是不是很有趣？”

蘇陌顏笑嘻嘻的擡手指了指遠方仙山的位置，那裏黑氣繚繞，以至於看不清楚內裏的景致和山頂上的凍雪。

容決笑了笑：“我還記得，那次你在華澤裏受了很重的傷，仙君總是逼著你喝苦藥湯。當時我還去仙君那兒瞧你，當時你便和仙君在一起了。”

說的倒是沒錯，但是這些時間都是崇華知道的，料想崇華就算是長了再大的心，也不至於將當時在華澤裏險些失了一雙眼睛的事都忘了吧。

蘇陌顏一邊定睛搜尋著四周有沒有骨魚出沒，一邊心裏打怵。這麽黑的水，若是一會兒跳下去會不會出事啊。再說了……這水看著就沒有當時有胃口。這要是灌下去兩口，還不直接將腸子給吐出來？

她心疼的摸了摸自己個的小腹，倒還好，腸子還在，似乎沒出什麽差錯。她向容決的懷裏湊了湊：“我本來還想著能去你那兒討些個藥丸兒療傷的，沒想到被崇華斷了最後的路子。也不知道仙君後來的眼睛恢覆的怎麽樣了。”

“我也不大清楚，當年我是同你一起出的天宮，你沈眠之後我便也尋個地方療傷去了。幸好當時我在你身上留了絲靈識，這才趕得及在你醒過來之後第一時間去找你的。”

容決像是輕聲笑了笑：“怎麽了，是不是因為做噩夢了便益發的懷舊？其實也沒有什麽好怕的，前人都說夢都是反的，魘住了說不定也是喜事呢。”

有一搭沒一搭的同容決聊著天兒，雖說船頭一直都是朝向正中央仙山的位置，可是卻怎麽行也行不到頭。

船下的墨汁時而也是會濺起一些波浪的，那墨色的水拍到船板上，呈現的卻依舊是透明的顏色。

難不成是水下有什麽東西映黑了水澤？到底是什麽能夠這麽寬廣？不祥的預感漸漸漫上心頭，莫不是當年仙魔間的大戰，對廣廈華澤也有波及？

自己這具身子承了神花朱河的救治，倒是同不遠處的仙山起了絲毫的聯系。雖說在華澤之內一切術法都是無效的，可神識依舊是能用的。

女媧娘娘當年不只留給她她仙根，倒是留給她一幅極其堅實的神識。雖說比不上崇華、天君或是梵境佛祖的強大，終究是可用的。

水澤乃是凍雪所化，且在水中神識本就不容易靈活施展。蘇陌顏是是淺淡的試了試便將神識抽離了出來。若是水下真的有什麽生物是能夠吞沒神識的，那她可就虧大發了。

當年那朵朱河化進他的身體中，以她當時殘破的身子生生的拽回一條命來。蘇陌顏自從進入了華澤之內便已經略微感受到了朱河根系的波動，只是一直不曾嘗試罷了。

細弱的神識搖搖註入到朱河的根系當眾，那根系似是在沈睡，倒是沒什麽精神波動。地下並未發現四條大蛇的蹤跡，也不知當年是不是都被崇華砍凈了。

地下已經沒什麽好看的了，神識漸漸地向上拔節，移動到了花葉頂端的位置。只見入眼便是萬年不變的凍雪，並無什麽不妥之處。

朱河十萬年一開花，剩餘的時間凍雪都是沈寂著的，只有再花開的一瞬會融化順著山崖滾落到華澤之下的水澤中，繼續守護著整片華澤。

都是看過一遍的了，此時倒也是興致缺缺。蘇陌顏訕訕的將神識收回，只見容決卻也是靠著背後的船板，遙望著遠方的仙山。

他那神情說不出的悲喜明暗，倒像是真的只是在發呆一般。蘇陌顏動了動身子，聲音清淺的喚了他一聲：“容決，你在看什麽？”

“雪，仙山之上有凍雪，到是我喜歡的模樣。”他高冷金貴的唇角抿了抿，倒是凝成了一條完美的弧度。細長的眼睛遙望著遠處的仙山，神情慵懶。

“阿陌，你曾問過我，我的壽元是不是將近了。其實這事我早就知道，當年的九道天劫我雖度過了，可心魔卻也落下了。”

容決聲音淡淡的，好像訴說的是一件同他絲毫無關的事情。對於仙者來說，對於壽元的執著早已沒了凡人的那般堅持，更何謂是有了心魔的仙？

蘇陌顏唇角抿了抿：“所以呢，這麽多年來，你一直都是在魘著的，是麽？容決，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呢？”

“要我如何告訴你，要我告訴你我的心魔是你麽？只有你消失我的心魔才會褪卻麽？”容決語聲頓了頓，像是有些沈重，還像是有些不忍再說：“阿陌，我真的經受不住再一次失去你的苦楚了。”

“你知道麽？我一閉上眼睛便是你陷入法陣的絕望的神情。我將手遞給你，你卻是朝我淺笑著搖搖頭。我真的，經受不住了。”

“若是這樣，早一些坐化也好，至少我心中是存著你離去的，總好過去牽無掛的掬一碰忘川水忘卻前塵往事，甚至連你的模樣都不記得。”

“阿陌，你知道麽？沒人惦記的鬼魅，在陰間也會受欺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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